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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色的北风呼呼地刮,拍在脸上像尖薄的铜片刷过一样疼,粉尘卷起枯枝,路两旁的树随风招摇,甩着灰蒙蒙的空气呜呜地响,似是天空在哭泣。放假了的校门口人很多,黑压压地叫人喘不过气。
我在人流中左右挤着,一步步缓缓向前移。突然,充满汽油味的鼻腔里闯入一丝清香,淡淡的,只一闪而过,我怔住了,赶忙“抓住”它。抬起眼帘,噢!是一枝小小的腊梅,被一个小女孩捏在手上,一阵莫名的欢喜撞入心扉。周围的人似乎也嗅到了花香,都不住地回头,嗅着鼻子闻。小女孩被奶奶抱在怀里,滚亮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手上的腊梅,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好奇与欣喜,肉嘟嘟的手不停轻巧地盘弄着黄色的花瓣,嫩生生的瓣不经意地飘落,小女孩的眼立即挑起,目光随着花瓣左右摇晃,继而笑起来,粉润的双颊又透了点腥红,瞳孔里闪出了幸福的光束,照进我的眼,心中不由地升腾起一股幸福。我望着她手里嫩黄的腊梅,清秀而饱满,圆润的瓣如无瑕的美玉,被风雕琢后更显丰韵,虽还只是蓬松的朵儿,却已能让人嗅到它的芬芳,它的美丽,还有她迎向风,傲骨的幸福。我相信这枝梅是幸福的,捧着它的小女孩是幸福的,而感受到幸福的我们也一样会满怀温暖,向花儿学习幸福。
面向风,我大步跨着,回忆着那飘飞的瓣,原本灰白的视线明朗了,胸中溢满的欢喜向心口撒上了一抹厚厚的糖丝,甜甜的……
“嚓吱嚓吱……”一两声厚重的车轱辘声引走了我的目光。抬起头,慢慢走近。那是位蹬着货物三轮的老爷爷,裹着略显破旧的厚棉袄,佝偻着腰缓缓向前蹬,身子随着脚步的节奏前后摆动,车后堆放着似是垃圾的纸箱、酒瓶,而立在它们上面的,竟是一束抢眼的康乃馨!我的心狠狠一震,一缕温软的暖流钻进心窝,我猜,它的名字叫感动。康乃馨被牢牢地固定在箱子的最顶部,苍绿的叶已不是往日的娇嫩,而是散出一股凌人的傲气,支撑着艳丽的朵儿在寒风中怒放,那褶皱的瓣如折出的一般,紧紧贴合,脂粉色的一朵一朵更突显刚强。风中,她们微微颤着,仍放射出自己温热的光。路过垃圾房,老爷爷停下车,不紧不慢地走近,稍稍往里探望了望,双眼轻眯,那苍老的眼嵌在深陷的眼窝,里面藏着些许期待,像被浸过水似的,弥漫着清悠而不经意的光。或许是没什么他想要的,眼里闪过一丝失望,然而转身后,在他看到那束康乃馨后,褶皱的脸庞又微漾起幸福的笑,黑黄的皮肤也映出一圈圈红晕,这康乃馨或许是要送给他的老伴,亦或是留给自己玩赏。他坐上车,仍是不紧不慢地蹬着三轮,我一直望着他,甚至已经走在他前面,仍是不停回头看。风吹得他厚毡帽的帽沿摇摆着,通红的双耳若隐若现,风还吹着他溢满眼眶的幸福,吹着那束在温室里长大,却在冷风中绽放耀眼的康乃馨,和她迎风的幸福,红色粉色的瓣弥漫开了清香。
老爷爷和他幸福的花儿牵着手,向另一段幸福前进。回望他们,我的心也牵起幸福的花儿,去学习幸福。
到了家,刚打开门,一股清香的暖流便扑进面孔,夹杂些微苦的涩,正前方的木桌上升腾起袅袅白雾,浓浓的,似是刚被渲染开的白墨,泼得满屋子的淳香。“丫头,回来啦,喝点菊花茶暖暖。”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,红透的脸上漾着花一般的喜悦。我捧起陶杯,杯口对准脸,热气像潮水一样迫不及待地涌来,我轻轻吹去白雾,菊花香便一股脑儿钻进了鼻间,似是露水,被暖暖地融化。杯里有两朵白菊,张开了根根细长的瓣,密匝匝地挤在一起,在水里飘啊飘的,像是芭蕾舞者在转圈,裙边上下浮动,扇起水中一阵阵微软的波痕。我把杯子递到嘴角,轻抿小口,一束温暖的茶水便穿过喉咙,滑进了心里,满满的幸福溢出了胸口,像杯里的菊一样绽开笑容。我眯起眼,透过薄薄的白雾望见了远处招手的幸福。“丫头,好喝吗?”“嗯!”我轻声应着。原来向花儿学习幸福后,温暖就不会再远。
屋子里仍有白雾飘着,杯杯热茶带着花的幸福在歌唱。
向一朵花学习幸福,那么我们也就可以幸福得像花儿一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