捻一段旧时无忧的时光,忆一地温柔,将其湮没在过往岁月里,不回首,亦不停留浅尝。殊不知,总有那么一个物件,偷偷揽那年入怀,往后在触及之时,除了感慨,更多的是温馨。
驱长车,在漫长岁月里,趁着假期我回到老家,一进门,便能闻见扑鼻的香气。那香气浓郁,醉人,却没有城里闻见的那般腻。缕缕米香从蒸炉中溢出,弥漫于整个厨房间,升腾起的雾气,笼罩着冲进来的我,使得这里一片朦胧。迷离间,我看见了外婆忙碌的身影,不大的厨房里奔来跑去,一会儿给调整蒸.377r.炉的火焰,一会儿端出热气腾腾的肠粉,又一会儿舀水持火。我愣愣地站在门口,不知该干些什么,外婆或许早已看见了我,须臾,塞给我一份刚出炉的肠粉。
“热的,快吃。”我赶忙应诺,三下两地拿了筷子,滚烫的汤汁好似快煮熟了我的双手,而我却全然顾不得去擦拭,刚见一点白色的肠粉,便立刻咬下去。肠粉很软,很滑,在口腔里翻滚,余香便在口中肆意挥毫。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,那是期待与幸福。绵软而香甜,炙手而难得,恍惚间,碗中之剩下汤汁,散发着残余的香。回到餐厅,家人同样在吃肠粉,桌上摆着大碗的汤汁,那是香的留恋,桌旁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,那是温馨的驻足。
饭后,外婆撤走餐具,搬上来一篮篮的生米,香菇等等,我迫不及待地靠近桌沿,捧起两捧大米,胡乱地卷成沙漏形状,抓起一把米就要往里面倒,或许是过于急切,米撒下不少,灰青的地板上霎时溅起点点星辰,汇成壮阔的画面。我略带惭愧地收拾好自己的狼藉,不知所措地望向外婆。“没事,我来教你,看好了。”说着,外婆便舀起大米,舀起一勺米递给我,又温柔地握住我的手,将米徐徐倒入机器中,她的手是那样平稳,丝毫感觉不出几分焦躁与慌急,她的心是那样平静,似乎任何事情皆兴不起她心中的波澜。倒好后,她轻轻抓起一捧细碎的香菇将其没入翻滚的汤汁之中,最后帮助我盖好锅盖。之后我又试了几次,其过程的有趣深深吸引了我,外婆望着我做好的几份肠粉,欣慰地笑了。
此时的我除了成功后的喜悦,更多是百感交集。我犹然记得,儿时的记忆是漫天的雾气,是永远吃不完的肠粉,是鲜浓的汤汁,是外婆欢喜的笑靥。她总是给我端来一份份的肠粉,每一次肠粉的外皮拆开总是带着满满的好奇与欣喜,永远不知下一份里的配料是什么,永远不知用筷子刺开肠粉后,是看见鲜红的虾仁呢,还是黄黄的蛋黄,是方方的猪肉呢,还是小小的香菇。我仿佛听见,那满足的欢笑,我仿佛看见,那幸福的笑靥。
随着我年龄的增长,伴随着学业的压力,导致我看望外婆的次数日益减少。很多时候,我总是在家里度过,匆匆忙忙吃完买来的肠粉,便要回房间继续学习。我吃过很多地方的肠粉,口味的新奇却令我怅然若失,每每吃完却没有了那年的欢喜。童年时的肠粉在我的味蕾中逐渐淡化,儿时的期盼亦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。我望着灰扑扑的天空,望着高楼大厦下来来往往的车辆,如今,还有谁,能真正停下来,去亲手做出一粉肠粉呢,还有谁,仍在坚守与传承这门手艺呢,还有谁,能发现其中的乐趣呢。我们停留在吃肠粉与开拓新肠粉上,却没有人肯继续往下。更有甚者,食物的意义,同样被车水马龙,滚滚尘埃覆盖,再没有以前的喜悦了。
“妈妈,我想吃肠粉。”“有时间我出去买几份,不过,你真的喜欢吃?肠粉很容易发胖的。”
是的,我喜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