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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中坐得久了,便想着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;在外漂泊得久了,便想起家里的空气有多么温暖。
家,一不留神就成了想逃离的地方;家到最后又成了最想念的地方。
也许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向往着旅行,尤其是当初年轻气盛的时候。没想着多少准备,一个书包,一个行李箱,满装着对未来,对目的地的希望与信心,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希望与信心,就这样上路了。拍了很多照,说明这个地方我曾来过;说了很多话,安慰自己这样的花费是十分必要的。他们相信旅途的灯火总有一盏是自己点着的,头也不回地向前,向前。于是他们便开始满世界地跑,时间跟在他们身后满世界地追,可是最后谁跑得过时间呢?——有的人,在日落的边缘赶上了最后一趟回家的车;有的人,却没有赶上,永远留在了那里。
街灯随着年纪渐渐暗淡了。家里的节能灯在一个傍晚忽然亮起,霎时一切都清楚了起来,包括沉积的灰,断了把的杯,古铜色的桌椅,用了半包的纸巾,压在玻璃垫下的照片,笑得很天真的自己。放下破了口的帆布书包,放下沾了泥士的旅行箱,好像什么都没有变,又好像什么都变了,他终于明白,原来一切的旅行都是为了酝酿对家的珍惜,那一坛埋在心中的老酒,愈久愈香醇。
街灯与炉火,在人生的不同时段此消彼长着。一静一动,一衰一荣,一明一灭。年轻的,动的荣的明的是街灯,直到累了饿了渴了,静的衰的灭的炉火重新燃起,最温暖的地方就在这里。
一代心学宗师王阳明,年轻时满怀“为万世开泰平”的理想,与父亲不辞而别,只带一马一箭,只身塞外,实地考察一月之久。年老之时,他想回家,却屡遭朝庭刁难,最后克死他乡。一个简单的愿望——回家,却变得如此艰难。家,对于阳明先生来说成了遥不可及的地方。
那么,这个“家”究竟有多大呢?古人说:“四海为家”,听起来气象万千,只可惜“四海”本身就是一个虚词。
人在途中,不必说“四海”,若能有一个提供休息的地方就是幸福的。最好,走得离原来不要太远,至少在心中,前方有街灯照路,后面便能望见家的炉火。
回家了,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