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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方八郎致川岛浪速信

2021-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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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岛老先生:

几次握笔写信,几次又搁笔。因心悲意乱,无法书写,以至拖延至今。现亦不知如何禀告,又不拟重复世俗之自谦俗套。

因晚辈无能,无颜会见老先生。作为芳子部下,壮志未酬,深感懊悔,良心谴责,谨剪下报纸芳子照片,供奉坲坛,朝夕焚香礼拜,祈求其宽恕。

芳子离开人世之前,我们相依为命,每念及司令致我书信情景,不禁悲从心生。

实在是对不起老先生,我没有任何理由请求原谅,你愿怎样骂我就骂吧,你愿怎样斥责我就斥责我吧!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一点安慰。

我不能用“命运”来解释一切,这是对自己进行不负责的辩解。

我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,接到了老先生寄来的信,同时也收到了林先生的信。

您几次向中国提出请愿书,恳请宽恕司令,同时尽力从旁唤起救命的舆论,但结果均未奏效,救命的希望终于变成了泡影。

律师李宜琛先生那种充满深情厚谊的辛劳,也付诸东流。我即使给人当奴作仆,也要报答李先生的一片赤诚之心。我曾从报纸上看到美联社记者斯贝沙姆沙发表的访问司令的消息。它使我产生过一丝希望,认为当局这回一定答应我们的请求。可是二十六日的报纸却传来噩耗,真是令人大为失望,魂飞意乱。樱花已经开始凋谢,但我无心欣赏它的千姿百态。它会使我联想到北京庭院内芬芳吐艳的海棠花。进而浮现出旧日芳子的面影,引出我悲伤的眼泪。

我作为芳子的部下,实在感到羞愧。无论如何,我要拜见林先生,把我知道的有关司令的真实情况告诉他,要他在报上发表司令的真实情况。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也要去名古屋作四十九天的佛事。现特向老先生谢罪,请代向林先生致歉,并向赤羽夫人致敬。

现在我手里连一张司令的照片也没有,在北京时全被抄走了。如果您有司令的照片,请寄来一张好吗?千万不要忘了寄一张照片来。

一切如同做梦一般。我怎么也没想到司令会死。每当司令给我来信时,我在前一天的梦里,一定会梦见司令。可是这次却没有任何预感。

很多人都说,司令的一生是为日本奋斗的一生。这种错误的看法,可以说是造成司令会有今天这样结果的原因之一。

在司令眼里,既没有中共,也没有国民党,更没有日本同中国的区别,只有亚洲的复兴和世界的和平。

像瞎子摸象一样,有不少人并不了解司令,却妄加谈论司令,不能不说这也是产生这个悲剧的原因之一。

司令的肉体倒在枪口下。但我深信人是有灵魂的。灵魂离开肉体这个躯壳,便恢复了生命本来的面目。让她在老先生身边,也让她在我的茅屋里自由自在的居住吧。

人的身体如果只是肉体,那么幼年的我就已经不存在了。我这个37岁的肉体也时时刻刻在消亡。因此可以说,人是无处不在的死亡,无处不在的新生。

从无穷的亿万年前,到无穷的亿万年后,如果说一直生存的只有人的灵魂,那么司令早早离开“色即是空”这个世俗社会的灵魂,才是纯洁美丽的灵魂,如果说司令的逝世是事实的话,那乃是“脱离红尘,升入天堂”。司令在天堂看着悲伤的我们,会笑我们说:“你们太痴太痴,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天堂吗?”

话虽这么说,但我仍然认为司令已不在这个人世,因为感到无限的悲哀与寂寞。

真的是“寂寞无为”吗?真的是“诸行无情”吗?我们都还没有领会到佛教的真髓,因此不得而知。而佛教所讲的“生者必死”、“合者必离”的教义,只能使凡夫俗子悲伤。

钉着罪人的十字架,不是对一切人都有吸引力,它只能对那些信奉耶稣的虔诚信徒才有吸引力。

信仰耶稣的人讲阿门,信仰释迦牟尼的人念南无阿弥陀佛。这是世界上最高的信仰。

司令的头部被子弹打穿,使她含笑九泉。而我可以说是信奉司令,而且能从虔诚中放射出吸引力!

昨天我向总司令提交了请愿书,请求把芳子的遗体葬在肃亲王府墓地,或者送到老先生身边,所需费用由我设法还清。我这么做,实在有越俎代庖之嫌,但我望老先生多加原谅。

作为司令的部下,我学疏才浅,实在惭愧。但今后,请您多加指教,并先表谢意。

四月二十日小方八郎敬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