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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觉,耳边疲倦的蝉鸣唤出了夏天最后的影子。看着手边厚厚一叠散发着消毒水味的纸张票据,我轻轻叹了口气,正如匆匆走过的这个暑假,留给我的只是一张苍白的画布。
一放假,我便迫不及待地拥入故乡的怀抱,不错过沿途上每一幕光景,不放过宴席间每一道佳肴,不落下草原上每一朵白云的悠悠倩影……这天,我刚刚从分别一年的母校走出,午后的清风准时扬起路边的柳枝,正当我我只顾沉浸在回忆的拼凑中时,突然腹中传来一阵绞痛,我支撑着渐渐模糊的意识拨通了父母的电话……
躺在病床上,我直直地看着头上摇摇欲坠的玻璃瓶打散惨白的光束,淡淡的消毒水味充斥着狭窄的病房。身边是疲惫不堪的妈妈时不时梳理我的发丝,掖起我的衣角,轻拭我眼角偷偷淌出的泪珠。怎么偏偏是我?这就是你——我的故乡送给我的见面礼吗?一间冰冷的房子禁锢了我的暑假。我不住地问着,再也无暇欣赏窗边温暖的落日。“小姑娘,你肯定好得快,别哭啦,看看电视吧。”一阵温暖的词句在耳边响起。我扭过头,看见一位形如枯槁的老人正侧着脸,看似微笑着说。我看着老人被夕阳镀上一层金黄的瘦削脸庞,勉强笑着点了点头。
第二天一早,贴满标签的输液瓶在我的病床上方摇摇欲坠地悬挂着。我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滴流入血管,忽然觉得这像时间在指尖划过,既可匆匆流逝,也可缓缓流淌。我别过头,老爷爷正极力够着挂起的调节阀,好不容易握在手心,轻轻一捻,原本规矩的液体像冲破了无形的障碍,争先恐后地涌了下来。我正想提醒坐在另一边的老奶奶,老爷爷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随即看了看近乎失控的输液滴管,用干枯的左手臂遮住双眼后轻轻叹了口气。我扭头看了看正在和妈妈唠家常的老奶奶,拿起枕边的书胡乱翻了起来。不一会,老奶奶突然大声说着:“你这个老头子又偷偷调了,跟你说多少次了还不听!”边说边拿起调节阀,狂奔的药液终于放慢了脚步。老爷爷佯装已经睡熟,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。
随后几天,我的体力日益恢复,也陆续得知老爷爷原来身染胃癌,已是医院的常客,日常活动仅靠营养液维持,按老奶奶的话说便是:“数日子过了。”就在我出院的前一天,老爷爷突然决定过几天也要出院,没人不清楚出院对老爷爷意味着什么,但他的坚决使所有人放弃了劝说的权利……临近出院,我笑着与老奶奶道别,老爷爷只是挥挥手,随即把目光转向了悬在空中的输液瓶。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,高声说了一句:“老爷爷再见!”
我回过神,发现手边的纸张已经被风吹落在地上,我轻轻拾起苍白的纸片,忽然发现上面有几抹淡淡的颜色。